“過溝溝,爬坎坎,彎彎曲曲繞高山”,每次踏上回家的路,總是能想起這句家鄉的俗語。
我的老家,在中共創建第一城—陽泉市的一個小村莊,被黃土高原和太行山包圍,偏僻而安靜。兒時,我常坐在村里的大槐樹下,聽祖父輩的老人們回憶他們小時候的故事。爺爺是1929年出生的,因為小時候讀過幾年書,憑著“識字”這項技能,早早就成為黨員,先后擔任村里的掃盲老師、村支書。
老人說,陽泉是當年百團大戰主戰場之一,后來遭受日本人的大掃蕩,老百姓很苦。
“我們在最顯眼的那個山頭立一根很高的木頭,上面掛上紅布。一旦木頭被放哨的民兵推倒,就代表著日本人朝村里來了。村里就馬上敲鑼,通知大家趕快往后山跑。村里在后山上找了一個很隱蔽的地方,挖洞給大家藏身。有時候忍饑挨餓,一躲就是兩三天,日本兵走了,我們再爬出來回家”,這是眾多故事中我印象最深的一段。
村委辦公室是當年八路軍的一個小兵站,里面還有一條地道,可以通到后山藏身洞,那里也是八路軍戰士或者傷員避難所。兒時我也跟著爺爺去過后山,鉆過當年祖父輩們的藏身洞。在茂密的山林間,隱隱約約有一條小路,不足一米寬,坑坑洼洼自是不必說,單是那種曲折和陡峭都讓人有一種眩暈感。爺爺說,這既是他們當年逃命的路,也是回家的路。
過去的故事聽得很多,兒時的記憶中即使對家國情懷還不甚理解,卻也懂得了“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”這句話的含義,明白那些鮮血染紅的歲月是何其偉大。那時也被爺爺教育,要好好學習,長大后要入黨。
好幾次,我問爺爺他為什么要入黨。
“因為共產黨讓我們活下來了,入黨是為了干好革命”,伴隨著眼底閃過的些許清亮,長久的沉默在祖孫之間彌漫。至于為什么要我入黨,他的回答我并不理解,只是心里有一份稚嫩的使命。
在靜謐的小村里,時間過得很快,我自己也慢慢感受到村莊的變化。90年代,父親和很多人一樣外出打工。因為不情愿父親經常不在家的狀況,我好多次問母親,父親為什么非要出去干活。我明明記得他們說父親以前在一個叫“公社”的地方開車。
那時候,縣城到村里還沒有直達車,需要步行五、六公里到鄉里才有汽車站。一個編織袋里裝著干糧和外出生活的全部家當,三五成群的漢子們大聲的聊著天,毫不在意地踏著滿是泥土的道路,腳底下揚起一串串的灰塵。
我和爺爺時常這樣目送外出的他們,路上印著凌亂的腳印,延伸向遠方,這個畫面幾乎在我腦海中定格。我因為嫌棄那條路上泥土多,不樂意走,爺爺卻每次都說,“比以前我們逃命的路好多了。就像這生活,路也會越來越好的”,佝僂的背影仿佛擔負著沉重的過往。
千禧年之后的某一天,村里來了一群人,還有一批當時沒見過的設備,他們每天在村口的路上忙忙碌碌。通車后,我們發現坑坑洼洼、滿是泥土的路變成了平坦的水泥路,上面干凈的可以睡覺,汽車走過不再像以往那般塵土飛揚。爺爺說,共產黨來給我們修路了,臉上的皺紋里填滿高興。
當然,改變的不只是路,還有村里的生活。幾年后,“冬天漏風,夏天漏雨”的小學煥然一新,三層小樓格外洋氣;“樓上樓下,電視電話”的想象也成為實實在在的場景;小時候偶爾才吃得到的豬肉成為飯桌上的常客。
時代洪流和高中知識結合,我終于明白,小村莊的變化是時代變遷的縮影,是改革開放春風吹到家門口了;更明白了爺爺鼓勵我入黨時說得“為了干好社會主義”這幾個字的分量。
大學畢業后我進入廣西路橋集團,投身路橋事業。每次看見我們參建的高速公路通車,我都不由得想起村里的路。前年,父親打電話說,“共產黨又給我們修路了”,語氣和20年前爺爺說話時幾乎一樣。父親還說,高速公路穿過我們縣,在離家不到15公里的地方設有收費站。原來的村道又經過整修,更加平順,水泥路通道家門口,村里還安裝了太陽能路燈,網絡也接到各家各戶。近些日子,父親在微信上發來一張照片,上面的老年人活動中心很是氣派,“鄉村振興”幾個字格外顯眼。
兩年沒回家了。我在2000公里之外,翻著地圖,想看看家里的高速公路是什么走向,想在腦海中勾勒一下它過山鉆洞、跨河越溝的野性。縱使我見過很多高速,甚至正在參建世界第一的工程,卻總也想象不出家鄉高速公路的壯美,大抵是腦海中落后的小村莊和如今的小康村的對比太強烈吧。
常去工地,每次看都不一樣。我們在高山大川,在荒蕪寂寥間修路架橋,平凡的工作,為的卻是通達致遠,承載起交通強國的夢想。不由得想起爺爺說得“就像這生活,路也會越來越好的”,這句話得到時間驗證。20多年過去,在世界第一拱施工現場,風展黨旗,獵獵作響。那一瞬間,我很慶幸,我是一名黨員,是一名光榮的路橋人。
工地上一派火熱,回老家看看的想法突然泛上心頭。想去走走那條路,看看小村莊的變化,想去感受一下父親說得鄉親們的富裕和喜慶。而我,更相信,老家和泱泱神州大地一起,將來會有更寬闊的道路。(道橋分公司 岳海江)
(此文榮獲“黨員心聲大家談”暨“四史”學習教育主題征文比賽散文類作品二等獎)